《从“狼吃羊”到“仁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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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minar von AC Nautik für das Küstenpatent in Kroatien. Seminare in Wien,Graz,Salzburg,Opatija, Graz und Zagreb.

吴小萌

(一)

孔子从未跟他的学生们讲清楚过到底什么是抽象的“仁”,而只是拖拖拉拉、断断续续地讲过一大堆仁的“碎片”。

以至孔子的学生们经常抱怨,说老师您一直有所保留,很不够意思。每每这时,孔子内心都会产生无尽的无奈感慨,说我“没有隐瞒任何东西,该说的我都说完了”。

但是,孔子的“仁”,仍然是一堆“碎玻璃茬”,躺在那里,没人能够把它完整地拾起来。

(二)

立冬那天,孔子家里杀了一只羊(别跟我说孔子模式不让吃荤)。喝完羊汤,孔子决定再试一试,看看能不能从“羊”的角度,讲清楚那个“仁”。

孔子问大家: “你们知道黄帝吗?”弟子们一时摸不着头脑,没想到老师一开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。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没人能回答,最后还是子路站出来打破了沉寂:

“老师,您似乎没跟我们讲过黄帝呀?您讲得最多的是唐尧虞舜,而在他们之前的帝王,您好像只字不提。我们倒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黄帝,难道黄帝跟今天要讲的主题有很大关联吗?”

孔子说: “是呀,我从未跟大家提起过黄帝,由(子路的名)说得对,我提的最多的是尧和舜,因为我最景仰的是尧和舜。尽管尧舜之前有黄帝、颛頊、帝喾,尽管他们之后又有夏禹、商汤、文王、武王,但我一直认为,尧和舜才是最贴近君子的两位君王。”(孔子从未说过文王、武王是仁者,看来黄帝也不能算是仁者喽?为什么,自己去想,他们都做过什么?)

孔子停了停,看看子路,接着说道:“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尧舜的行为是最接近“仁”的行为。至于仁到底是什么,我已经不厌其烦地跟你们讲过许多许多了,今天我在这里跟你们做个了结吧。”

“其实,仁,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说的‘同而不和’的‘和’,我们姑且在‘和’的后面多加一个字,称之为‘和谐’。”

孔子这次一上来就想用以前没有用过的“两个概念的连接”,来试着抽象起他的“仁”,想看看能不能借此进行下去..

孔子接着说:“归根到底,仁、君子、和谐三者是统一的,说的都是一件事。”

得,又加上了“君子”。

(三)

“在老子那里,自然有生命(不展开),和谐是从自然里面自发而生的,所以自然就是仁的,自然也是君子。”

“那么,怎么来理解自然中的和谐呢?比如在一座孤山上(注意,是“孤山”),只有两种动物狼和羊,外加一种植物草。羊吃草,狼吃羊。如果有一天,这座山上的羊没有了,狼也就不能继续生存了。如果我们总是看见山上有很多羊,同时山上也总有一些狼,这就叫做和谐。”

孔子又扫了一眼学生们,看见子路又举手了,就说:“由,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?我大概猜出你要问什么了,是不是问‘狼吃羊也是和谐吗’?“

子路放下了手,继续听孔子说“仁”。

“在我这里,我常常把自然直接就说成‘天’,不像老子那样,‘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’,分了好几个层次。“

“天控制着羊的数量,既要够狼吃,又要不至于被狼吃光。天也控制着狼的数量,既不能多,多了会把羊吃光,自己也会被饿死;又不能少,少了,羊会泛滥,将山上的草全部啃光,草没了,轮到羊被饿死,没了羊,也就没了狼。”

“为了达到这个和谐,老天分别造化了狼和羊的饮食的量,还有生育方式、群居习惯等等,以使他们之间的数量相比能达到一个大概的均衡,从而形成只‘及’而‘不过’的形势。就像老子给我讲的那个瀑布的故事一样,只要上面的湖水一直有,下面的湖水一直在流走,我们才能看到永远的瀑布美景。(不展开)”

说到这里,孔子的脑海里又闪现出老子那迷离的眼神(孔子见老子,是我杜撰的,嘿嘿),那是老子一边给他讲瀑布、一边遥望峻极峰时透出的眼神。

(四)

孔子一走神,就又有学生发问:“老师,但是,我们不能总是看到瀑布啊!大前年,天不下雨,蒙山里的瀑布,一个接着一个,全都干涸了,连城北的泗水也都断了流,您还带我们坐在干河床上上过课呢!自然不是和谐的吗,那这又怎么解释呢?”

孔子回过神来,往下一看,又是子路。

“子路问得对呀!”孔子接着说道: “如果下湖的水不流走,下湖的水位便会上升,上升到与上湖平齐的时候,落差没了,瀑布也就消失了。同理,如果上湖的水缺了补充,上湖干涸了,这时虽有落差存在,但没有了水从上往下的跌落,也就谈不上什么瀑布不瀑布了!”

“这就是子路的问题,当初也是我的问题。大家记得那次我让商瞿帮我打听泺水的事吗?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
“有生命的自然,是和谐的自然,是君子的自然,是仁的自然。它能够调节自身,但它有个弱点,就是它的调节缺乏主动,缺少智能。”

“自然一般可以调整相对远期的,但对近期的,就显得无能为力了。在前面的两个自然例子中,如果遇上老天连年干旱,草就会被羊吃光且不能复生,羊没有了草吃,就会全体死掉,而没了羊,狼也就坐以待毙了。同样,连年的干旱,会使上湖的水见底,没有了水的补充,瀑布也就见不到了。”

“好在,‘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’。这句话是老子说的,我相信这句话,它跟我的‘过犹不及’相近。”

“老天为了弥补它短期调节上的不足,历经周折万万年,孕育出了人(不说进化),孕育出了人的思维(也不说进化)。思维造就了人的主动调节自然的能力。”

“但很遗憾,非常遗憾!这个主动性的思维,在‘损有余而补不足’这个方向上主动,在‘过’和‘不及’这两个不应该再发展的方向上也主动。而‘过’和‘不及’,就是贪欲和惰性。”

(五)

“为了认清贪欲和惰性,让我们再次回到狼和羊。如果天没有选择人,而是选择了狼,让狼有了思维,会怎样呢?狼吃饱了美味的羊,回味着羊的美味,会忍不住还想多吃几只羊。”

“有了思维的狼,为了每天都能不间断地吃到美味的羊,今天吃饱后,还会将明天、后天的羊也提前准备好,以使自己的享受不会因后来的某种原因产生断续。多吃和储存,这两种,都叫贪欲。”

“前一种贪欲,损人又害己。你想,老天每天分配给群狼的羊就这么多,这只狼多吃了,那只狼就肯定要少吃,所以,贪吃损人。另外,本来老天为狼设计的食量是一顿饭只能吃两只羊腿,它却要吃四只,你们说,这能不给原本设计好(应该叫进化)的狼的身体平衡带来坏处吗?即使不对胃产生伤害,也肯定会吃出一些‘胖狼’,从而使狼性退化,种群消失。”

“后一种贪欲,乍看起来不像贪欲,倒像美德。很多人会问,有计划地进行储存以调节后续的不足,难道不是美德吗?不是,在和谐与仁看来,它是另一种形式的贪欲。”

“老天按照一定的规律来繁殖羊,这种繁殖规律,能使狼和羊的数量刚好保持平衡。狼一年下来,刚好能吃掉一半的羊,另一半的羊,是老天留下来用做繁殖用的。如果狼把这一半羊也风干起来留到以后来吃,那明年就见不到羊了。所以说,看似有计划的储存,实则没有考虑到和谐自然的前后关联,到头来损害了自然的整体平衡。”

(六)

孔子喝了一口水,顿了一下,看看没人提问,就接着往下说。

“那么,狼怎样的吃羊,才是既体现主动调节、又远离了贪欲呢?我的回答是,少吃。”

“少吃,就是只吃到五、六分饱。每天有节制地少吃一点羊,将省下来的羊储存起来,留到荒年再拿出来吃,才是君子式的吃羊方法。注意,这里的关键词是‘少吃’,少吃就是克制。所以当颜回问我什么是仁的时候,我告诉他: ‘克己复礼为仁。一日克己复礼,天下归仁焉。’”

“那,老师,狼能不能学会多养一些羊呢?”孔子循声望去,问话的是宰予。

“那,用什么来养羊呢?”孔子回问。

“草呗!”宰予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
“可是,老天调节下的草,每年也是有一定量的呀!你哪里有过多的草来养更多的羊呢?”

下面没了声音,孔子接着说到: “不付出,成不了仁。我这里所说的付出,就是克制。仁者必定先付出,克服困难管住自己,然后再来取得全面和谐下的收益,这样才是仁。这就叫做‘君子先难而后获’。”

“老天造人(进化出人)的目的,就是要让他在短期内有自我牺牲精神,主动地克制自己的欲望,将欲望克制到平均欲望线以下,才能在不损害周遭和谐的前提下,调节短期的自然。”

“观看瀑布也是一样。你看瀑布,不能看得太爽,要注意从每天正常瀑布的水量中,收集起来一些留作干旱之年的储备。一旦干旱持续,上湖水干了,下湖水流完,这时,你拿出储存的水,将它抬上山,使上湖又有水来,瀑布美景也就又现。”

“所以,多吃一口,不能算是仁;在吃饱了的前提下,将明天的准备好,也不能算作仁。只有克制自己,少吃一口,并通过少吃一口的节余,把以后的食物也准备好,以防自然的不测,只有这样,才叫仁。”

(七)

孔子感觉到了顺畅,喝了一口水,继续说到: “有了思维的狼,除了会进行上述调节外,还会出现下列情况:“

“第一,在狼多羊少的情况下,个体的狼会琢磨着如何先保证自己的享受,甚至多享受,而不管其他的狼是否吃得饱。在极端的情况下,狼还可能主动消灭其他的狼来保证自己能够吃到羊。”

“第二,有了思维的狼,还会不劳而获。它不想辛苦地亲自捕猎,而去命令其他的狼来为它去抓羊。”

“第三,有了思维的狼,羊吃多了,会厌倦羊的单一美味,‘主动’去开发另外的美味来源,比如去吃牛和马,来获得更刺激的美味享受。这时,狼们会从一个山头,跑到有牛和马的另一个山头,去破坏另一个山头的和谐。”

“这些,明显地就更不是仁了!”

“这些明显的贪婪与懒惰,一看就知,是在极度地破坏着自然所赋予的和谐。而所有这些,在狼获得思维之前,都是不存在的,即使看似存在,也是变异本能驱使,会由自然选择使之退回去,远不是现在的主动思维的开发所致。”

(八)

“讲到这里,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了吧?仁,就是老天要求的和谐,就是我们给出的君子的秉性;对于人来说,就是有限度地克制;现在我再加上一条,仁就是善。在自然那里,狼吃羊,不叫不善;狼只有在破坏了和谐气氛下的吃羊,才叫不善,才叫恶。”

请注意,孔子在“仁”、“和谐”、“君子”的阵营里,又加上了“善”。

“两年前,在卫国,我听到一个人讲善。那人用农夫和蛇打了一个比方。说一个农夫看到路边冻僵的蛇,就将它暖在怀里。蛇苏醒后,咬了农夫致命的一口。农夫在临死前痛恨那蛇,说蛇是恶的,不要去怜悯它。”

“我不禁要问,蛇的举动,恶吗?我说不恶。无论出于趋利避害的哪种反应,蛇的反应都是正常的,都是自然的,是不过分的。相反,正是农夫愚蠢的自以为‘善’的不和谐行为,制造了这起不和谐事件。”

“天完善了人,它要让人的作用,来弥补天的不足,来调整天来不及调整的那部分,来使天下和万民,不管在长远和短期,都处在风调雨顺、和睦相处的和谐之中。这就是我经常说的‘人能弘道,并非道能弘人’。”

“无奈,天在赋予人正面能动性的同时,也赋予了人反面的能动性,也就是说,人能主动地调节不和谐而使之达到和谐,也能主动地去寻求过度而导致不和谐。”

(九)

孔子觉得总结的时候到来了,他终于懵懂地摸到了“仁”的抽象含义。

“仁,就是使事物处于和谐的状态,就是使人本身的行为达到君子的状态。仁,还是评价社会人文是否为善的准则。”

“我曾对你们说过,对人好过了头,就会受到别人的轻慢甚至侮辱,所以,千万不要以为,仁,是全然地对人好。上面那个‘农夫和蛇’的故事,就说明,并不是我们看起来的‘好事’,就都是仁善的事情!而只有使两下‘和谐’的事情,才是仁善。”

“至于要形成仁的连绵不断地演化,必然要有差等秩序的道理,我早就说过了,你们也理解了,我今天就不再就此展开了。”

“我经常说,我的路数是从自己开始的,再关注家人,然后才是关注外面的人。只有这样的顺序,才能产生差等。在父母与君王之间选择,当然是父母重要,千万不要误读我!”

“我甚至所过,君王不地道,我们可以一走了之,而父母不地道,就不能那样做了。”

“尽管仁、和谐、善和君子这几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都不尽相同,但抽象的意义是一致的。这个抽象意义的实现,都不能脱离我的‘过犹不及’等一系列我跟你们曾经说起过的对仁的种种解释,就是你们把它们叫做碎片的那些东西。”

“我已经尽力了,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另外的说法,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诠释仁了,也许,后人比我更智慧,所以,大家好自为之吧。“

当晚,孔子梦见了一个叫做“科子”的人,从他死后两千多年的未来呼唤他,那人告诉孔子,说他最能理解孔子了…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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